周弘赏识教育连载
第一章 面对生命,讲述一个故事
1残酷的诊断书
周婷婷生于1980年6月29日,迎接她的世界是有形无声的半个世界。五光十色、绚丽多彩的世界却死一般地沉寂。婷婷的耳聋是先天性的,一岁半时因发烧打了一针庆大霉素,犹如雪上加霜,导致双耳全聋。
当时我站在女儿的背后,无论怎么大声呼喊:“婷婷,婷婷。”喉咙喊哑了,双手拍红了,她都没有任何反应。为了治疗,我背着女儿到处寻医找药,都说是不治之症。
最后拖着一丝希望,来到上海一家著名的耳科医院,病历我至今还保留着,上面写着:脑干电位检查显示:双耳全聋。一个上午检查的另外十几个孩子都有一点残余听力,惟有婷婷双耳全聋。
“有什么办法可以治疗?”我想从一缕温暖的阳光中得到一丝安慰。
“没有办法。”医生斩钉截铁地回答,黑暗吞没了一丝光亮。
“针灸行不行?”我不想放弃。
“只会增加无谓的痛苦。”
“我女儿的出路在哪里?”“双耳全聋的孩子在全世界都属康复禁区,她今后唯一的出路只能是上聋哑学校!”
我感到最后一道防线沏底崩溃了,天昏地暗。
医生的讲话像一道无情的利剑,把我们这个年轻的家庭逼到绝望的悬崖边。
天地茫茫,路在何方!
没有灵魂支撑的天空寂静无声,失望挫平了我敏锐的心灵,在上苍面前我低下了头。由于做父母的屈服于命运的安排,女儿3岁前的时光是在孤独和泪水中泡大的。
2“哑巴”白雪公主
当时,幼儿园里别的孩子嬉笑欢闹,婷婷却无法与他们交流,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一边,看着小朋友玩,一心盼望着爸爸早点来接她。在接送女儿时,许多孩子只要看到我这个心事重重的爸爸,都会一个声地喊道:
“小哑巴的爸爸来了。”这八个字像冬天里呼啸的寒风一样刺耳尖锐,令我心如刀割。
女儿小时候长得漂亮,幼儿园老师给她起了个美丽动听的绰号——“白雪公主”,但加了一个令人心酸的定语 ——“哑巴白雪公主”。我想呐喊,但微弱的声音淹没在世俗的空气中。
幼时婷婷因为听不见,也不会说话,很自卑,在幼儿园里想小便也不会表达,憋不住时就尿在裤子上。春夏秋的季节比较温暖,到寒冬腊月,我上班时忧心如焚,担惊受怕,挂念着可怜的女儿。下班后我冲刺似地奔出厂门。接到女儿的第一个动作:先摸女儿的裤子,如果裤子湿了,我的心也湿了。骑车带她回家的路上,我泪如泉涌,寒风吹在女儿蜷曲哆嗦的身上,仿佛万箭穿心。
记得有一次我正在探眼泪,女儿不小心从车上掉下来,头栽地,满身泥,哇哇的哭声引来路人的侧目观望。 路人哪里知道我们的真实情况,一起围过来嘲笑我这个糊涂愚钝的父亲。
当时,悲伤、孤独、无助、羞愧交织在一起,不知是什么滋味,仿佛掉进冰窟,没有依靠,没有温暖。
回家后,我脱掉女儿的衣服,把她浑身上下洗干净, 没有暖气,就用我的身体给她取暖。辛酸的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女儿娇嫩的小脸上,女儿用一双无比困惑的眼睛看着爸爸。
人生之苦,莫过于看不到一丝希望。无尽的苦难把婷婷妈妈的身体也拖垮了,长期病倒在床上。于是,异常沉重的担子压在我一个人肩上,精疲力竭的我在苦苦寻找着精神支柱。
3渴望女儿喊“爸爸”
我曾经对我最要好的朋友说,哪怕一把大火把我的家 烧得精光,只要女儿能喊我一声爸爸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
夜晚睡不着觉时,我就坐在女儿床边,默默地欣赏着女儿美丽动人的小脸。看着看着,脑海里就浮现出婷婷化成嫦娥奔向寂静无声的月球,她想返回到充满生命力的蔚蓝色地球,想感受风的呼唤、鸟的呢喃、树的喧哗,但没有回应……月球虽美,却浮在太空中。她不能脚踏在大地生活,被抛入另一个世界:孤寂、凄凉的无声世界会陪伴她一辈子!我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现实?所以,我经常做的梦是女儿张开小口喊我“爸爸,爸 爸”,“婷婷,婷婷”我热烈地回应着,一阵惊喜,流下了激动的眼泪,然后紧紧地和女儿拥抱在一起……
我知道梦不是真的,但我希望梦能长一些,因为在梦里我流下欢乐的眼泪。虚幻有时会化解冷酷现实的压力。
4我要做中国的“大岛茂”
就在我们走投无路、山穷水尽之际,中央电视台播放了一部日本电视连续剧《血疑》。幸子因患不治之症离开人世,但她不是痛苦而是含笑离开人间,圆满地走完了人生之路。她的父亲大岛茂坚强而勇敢地面对考验,对女儿付出了无尽的父爱。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。
我抱着双耳全聋的女儿,边看边流泪,渐渐地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涌动,在凝聚,在升腾。幸子的父亲大岛茂付出了感天动地的爱。我想女儿虽失去了听力,可我珍惜女儿的生命,生命是最可贵的,最美好的,世上还有比生命和爱更宝贵的吗?我发誓要用自己沸腾的父爱,为婷婷打开有声世界的路!即使不能成功,女儿长大后也不会抱怨我——这个为她历经磨难的老爸。
从此我带着双耳全聋的女儿,走上了一条与命运抗争的路,一条充满希望但不平坦的路,一条没有捷径的路。
路很长很长……
记得有一次,在为女儿寻医找药的路上,大雨滂沱,寒风呼啸。我肩背着虚弱的女儿,手提着沉重的行李,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,每一步都异常沉重艰难,脸上流下的连自己都分不清是汗水、雨水还是泪水?身后的脚印,仿佛记载着人生的悲壮。
从婷婷三岁开始,我带着女儿定期到上海一家部队医院治疗,用针灸电疗的方法试图让女儿复聪。在耳朵周围十几个最疼痛的穴位,如听灵、听宫、听会、耳门等扎了近万针。当十几枚银针扎进耳穴一寸多深时,难以忍受的剧痛使女儿在我怀里拼命挣扎,我不得不用双手紧紧箍住女儿的双臂。看到女儿痛苦的表情,我心如刀割。只有单腿跪地,以求苍天动容。
谁能救救我可怜的女儿,听障儿童的出路在何方?
一天临睡前,婷婷妈妈把女儿搂在怀里边用手比划边说:
“婷婷,明天的针灸不能动!再动的话,针就扎不准,耳朵就治不好,那爸爸妈妈多着急啊。总这么心急, 就容易得病离开人世。那时,你一个人就要像三毛哥哥一样到处流浪,多可怜啊!”
婷婷听了这话,挣脱妈妈的怀抱,一头扑倒在床上, 嚎陶大哭。过了一会儿,她抬起头擦干眼泪:
“爸爸妈妈,明天针灸我保证不哭。”
一个孩子的誓言能当真吗?
第二天奇迹出现了,轮到她扎针时,她把我推到一一边,自己坐到椅子上。而以往都要我拉她半天,才肯坐上去,当银针一根一根地扎进去,婷婷用手紧捂着嘴巴,屏住呼吸一动不动,唯见两行热泪籁籁地往下流。房间里静得听得见心跳,所有的人包括医生都被感动了。扎完针,她一头扑到我的怀里。
“爸爸,我有没有动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我有没有哭?”
“也没有。”
“爸爸妈妈,那你们不会死了吧?”
“不会!”
“那这是什么?”她抹了一把眼泪。
“好孩子,这不是泪,这是水! ”此刻我已是泪如雨下。
非凡的毅力没有让梦凋谢。
终于,女儿恢复了一点听力。与正常孩子相比,微不足道,而且这点听力无法持续,过段时间又逐渐消退,但在五年的针灸过程中,有心栽花花不开,无心插柳柳成荫,耳朵虽未治好,无意中却让我找到了一个教育宝藏, 女儿从此踏上了一条我们为她铺设的教育之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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